百度在过去十年里失掉的机会很多,从社交到电商,再到外卖团购,乃至于短视频,都是李彦宏想起来会捶胸顿足的往事。在这一长串名单里,云计算本质上没有什么不同。区别或许只在于因为入场较晚,百度智能云仍在其生命周期之内,还没到转手或者关停的地步。但很难说李彦宏的耐心还会维持多久,一系列信号表明他已经不希望智能云继续烧钱下去了。早在百度云2020年的OKR里,就已经有了利润指标。百度云内部人士当时透露,“Robin(李彦宏)的OKR对百度云的要求就一点:扭亏为盈”。他们收到的要求是毛利至少20%。而今年5月给沈抖的指示里,李彦宏同样强调了规模和健康度的重要性。但就百度云而言,其背靠的AI与产业两根支柱,并不足以跟其他厂商在商业竞争力上拉开差距。卸任MEG,接手ACG的沈抖,不太可能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机会。在云业务基本注定不会有光鲜成绩的前提下,这一转岗背后的逻辑,和沈抖个人后续在百度的命运走向值得深思。行业格局未定,百度机会已失虽然李彦宏那句“新瓶装旧酒”,使百度在云计算领域丧失了先发优势,但很难说这件事真的给百度造成了多大影响。毕竟除了阿里云以外,如今排名前三的腾讯云和华为云都是后来发力的。张亚勤也曾在2017年夏末谈及行业前景时说到,中国至少有三朵云,BAT都能做成。
然而后续的行业走向表明,百度不但没有赶上AT两家,还迎来了其他对手的强势竞争。根据中国信通院的《云计算白皮书(2022)》,目前阿里云、天翼云、腾讯云、华为云、移动云分别占据中国公有云IaaS市场份额前五,百度云被归类在Others;而即便是PaaS层面,百度凭借所谓的人工智能技术优势,也仍然落后阿里云、华为云、腾讯云位居第四位。从数据来看,百度智能云2021年的营收录得151亿元,同比增速达到64%。这个增速确实超过了行业平均水平,但强的有限:中国信通院的数据是行业整体年化增速达到了54.4%。百度智能云的高增速更多是受益于基数较低的影响,它在超过3000亿的云产业大盘里份额仅占到约5%。考虑到云计算具有典型的规模效应,未来行业市场份额将进一步向头部集中,百度云恐有掉队之虞。从云计算跟公司原有业务的协同性上讲,百度云似乎先天不足。阿里云脱胎于集团电商业务的硬需求,同时凭借丰富的2B资源率先起步;腾讯云则受益于母公司在通讯游戏等领域的业务触手,也能对接到丰富的应用场景;华为云更是有数十年ICT硬件生意建立起来的庞大政企网络,因而后劲凶猛。而百度云跟百度原本基于搜索引擎的互联网广告业务似乎关系不大。坦率得讲,这种基因缺陷不止是百度云的问题,国外的Google Cloud也颇为类似。亚马逊和微软的传统业务能很好的泽被AWS和Azure,因而走得比GC要快得多。百度云在意识到这点后,给自己讲了两条线的故事:AI和产业云。但这两个人设背后都没有充分的差异化优势支撑,更像是百度知道自身没有办法在正面战场展开全面竞争,而拼凑出来的战略说辞。首先看AI。从Hinton团队的两个博士当年以一手深度学习在ImageNet上技惊天下,到后来潮水般兴起的创业热潮,再到如今因迟迟不能兑现商业化前景而近乎归于沉寂,这个行业最近十年已经完整地经历了一轮周期。像人脸核验、语音识别、图像识别这些技术已经非常成熟了,所有百度能够完成的任务,其他云计算平台也都能完成,也就没有用户会出于单纯的AI技术原因选择百度云。甚至说,对AI的偏执某种程度上还把百度云的发展方向带偏了。在百度内部,从主次上来看,百度云是从属于AI战略的,是百度人工智能战略基础设施的一部分。百度云所承担的角色,更像是前端销售窗口,把百度体系内AI技术集合起来打包落地。这也是为什么最开始有苹果和SAP职业背景,强于销售的尹世明会被任命为百度云负责人的原因。这实际导致百度长期在云计算本身的核心技术领域落后于主要竞争对手。
至于说产业云,不是说百度把这块划到自己的战略里,就代表这是属于百度的势力范围了。事实上,产业云已经成为各大云厂商的兵家必争之地。从头部来看,像阿里云去年五月进行了重大的组织架构调整,专门成立了行业部门和区域部门来定制化解决方案。即便是中尾部的云厂商,也瞄准了产业云这块蛋糕。比如,京东云打出的招牌就是产业云。比较起来,京东云还能依靠京东在零售、物流、仓储等方面的积累铺垫优势,百度云能从百度得到什么呢?虽然就目前而言,国内的云计算产业格局还未尘埃落定:阿里云市场份额虽仍明显领先,但面临来自华为云和腾讯云的激烈竞争,同时以运营商为代表的国资云凭借成本和渠道优势,也在快速攻城掠地。但对于没有任何杀手锏的百度智能云来说,已经不大可能逆转行业格局,甚至维持现有份额都有困难:今年Q1同比增速降至45%,Q2进一步回落到33%,颓势已然明显。百度云“埋葬”沈抖对于百度内部的任何员工来说,应该都不难看出百度智能云不太可能撑起百度的第二曲线。即便之前看不出,今年连续两个季度增速大降后,也怎么都能弄清楚形势了。因此今年五月份的百度高层调整中,李彦宏选择让何俊杰接手MEG,而让沈抖让出这部分去负责智能云业务,就显得十分微妙了。
百度之前释放的信息,明显是希望外界将沈抖的调动理解为百度对智能云业务的重视。按照这种解释,由于MEG已经没有大的想象空间,沈抖作为百度十年元老,更适合到具有增长潜力的ACG建立功勋,即李彦宏公开信里说的实现智能云业务“规模和健康度的量变到质变”。这个要求看起来是既要沈抖带领ACG扩大市场份额,又要求其尽快实现财务健康。但在当前的云计算行业里,放眼望去仅有阿里云实现了盈利,并且实际数字只是在会计上具有一定指标意义。这样看来,李彦宏给的两个KPI二者求一尚不可得,何况“两手抓两手硬”。因此轮岗还有一个可能的合理解释是,沈抖下放为“家臣”何俊杰让路。沈抖在被调岗四十天前,还对百度的销售体系做了重大调整。他把原来KA(大客户)、直销、渠道分销、发行代理组成的销售体系,调整为九个部分,包括四个行业部(大众消费类、大健康类、内容消费类、商务服务类)、渠道生态合作部、渠道销售发展部、营销服务联络中心、销售管理部、销售服务部。原来的销售体系在内部运转多年,将整个体系打散重组,沈抖此次调整可谓“大刀阔斧”。面对媒体,沈抖表达了这种调整的初衷,他认为这种改革对MEG的发展是“具有决定性作用的”,能够提升商业化效率,对实现更多元的收入至关重要。但这一“至关重要”的调整,还没来得及拉开帷幕和接受检验,就迎来了沈抖的匆匆离开。从这一点上看,沈抖本人在做出上述组织调整的决定时,可能对其后续的命运还不知情。沈抖自己也曾经谈过,他认为百度在移动互联网时代的核心优势依然是搜索,如果没有搜索的优势,百度再做独立创新太难了。智能云业务显然利用不到百度搜索的基础,因此这也从侧面佐证了调去ACG对沈抖来说不是个令人愉悦的过程。沈抖从MEG离开的时候,带走了负责百度网盘的阮瑜。这看起来是在仿效阿里云合并钉钉的操作,但百度网盘显然做不到像钉钉为阿里云提供的帮助那样,助力百度智能云业务。因为百度网盘的客户群体绝大部分都是2C,跟钉钉庞大的2B客户群相比,对云计算的价值要低得多。沈抖的境遇再次凸显了一个事实:在百度要获得李彦宏的信任有多难。当初向海龙把沈抖招进来的时候,就钦定了要他做“接班人”。后来在向海龙离去的那场风波中,沈抖不但没有受到牵连,反而连升两级看起来成为了最大赢家。如今看来,那场海啸的余波终于在三年后到来。实际即便是在三年前那场重大调整中,也能窥探到沈抖后来命运的一丝痕迹。当时,搜索和手机百度合并成移动生态事业群(MEG),新事业群由沈抖领导。但向海龙根基最深的搜索公司销售体系,却没有被升任高级副总裁的沈抖拿到手里。百度把这个销售体系交给了回归的元老史有才,并成立了由马东敏、沈抖、崔珊珊三人组成的MEG管理委员会,史有才向这个委员会报告。在这样一个“左右为难”的体系里,沈抖的话语权显然有限。或许当初之所以让沈抖接替向海龙,也有因为沈抖是向海龙嫡系的这层考虑,因此能最大程度降低后者离职在公司内部引发的震动。但重要的是,对李彦宏来说,他不想也不会允许任何人成为下一个向海龙。写在最后回港上市前夕,李彦宏在跟彭博社对话时,曾说“我希望找一个人接替我,担任百度集团CEO”。并且按照他的说法,接班人机会均等,并不会从2号到10号那样去排序。李彦宏这么说倒是发自肺腑的,他确实不会就接班人从2号到10号那样去排序,因为百度已经没有那么多人给他排了。在中国的互联网创始人里,李彦宏大概算是最孤独的一个。百度的创始“七剑客”早在十几年前就完全解散只剩李彦宏了,而后来无论是年轻一代的李明远,还是从硅谷引援的成熟职业经理人陆奇,都没能和李彦宏走到最后。至于像吴恩达、王劲、向海龙、张亚勤这些人的来来去去,则更加清楚地表明何为“铁打的百度,流水的高管”。现在看来,也不能排除沈抖在不久之后进入这份长名单的可能性。某种程度上讲,他已经“埋葬”在了百度云。
特别声明:本文为合作媒体授权DoNews专栏转载,文章版权归原作者及原出处所有。文章系作者个人观点,不代表DoNews专栏的立场,转载请联系原作者及原出处获取授权。(有任何疑问都请联系idonews@donew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