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的深秋,港股市场再次传来一声叹息——货拉拉,这家曾经估值高达6300亿元的同城货运巨头,第五次冲击IPO的征程戛然而止。
从2021年首次递表至今,这家曾被资本热捧的企业,市值已缩水至650亿元,四年间蒸发超5650亿元,跌幅近九成。更具警示意义的是,就在招股书失效前11天,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还就反垄断问题约谈货拉拉,要求其规范算法公平性、维护司机权益。
一边是资本市场的持续冷遇,一边是监管层的高频施压,货拉拉的困境早已不是“运气不佳”所能解释。黑猫投诉平台上,8.6万条投诉记录里,“抽佣过高”“恶意扣费”“规则不透明”等关键词反复出现,揭开了这家货运巨头光鲜财务数据下的深层暗伤。
01 合规困局
货拉拉的合规问题,从来不是偶发的“小插曲”,而是自始至终横在其IPO路上的拦路虎。
2021年首次递表时,招股书就因数据合规问题直接失效,监管层明确指出,货拉拉在用户信息收集、存储和使用上存在明显漏洞,部分司机信息未经过完整合规审核便接入平台。这一隐患并未随时间消解,反而在规模扩张中愈演愈烈。
从2023年开始,货拉拉被监管部门点名批评的次数达到8次;2025年更是两次遭遇中央级机构约谈,约谈主体从地方监管升级至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措辞也从“提醒整改”变为“落实反垄断主体责任”,这种变化的背后,是货拉拉经营行为与监管要求的持续背离。
在定价与收费机制上,货拉拉的操作争议更大。
为稳固63.1%的同城货运市场份额,它推出一口价订单、特惠顺路等产品,部分订单的运费甚至低于司机的油费与过路费成本,逼得司机只能倒贴钱接单。
而在收费端,会员和抽佣的双重模式又暗藏猫腻:非会员司机需缴纳15%的抽佣,若想降低比例,就得每月支付209元至709元不等的会员费,即便如此,抽佣比例仍高达5%至11%。
更让司机不满的是,计价规则长期处于黑箱状态,司机无法知晓抽成的具体计算依据,不少人在投诉中反映,明明订单金额一致,抽佣比例却相差近3个百分点。
安全合规的漏洞曾给货拉拉带来致命危机。
2021年长沙女孩车莎莎在货拉拉订单中跳车身亡的事件,直接暴露出平台在司机审核、行程监控上的严重缺失。涉事司机没有经过完整背景调查,行程中没有实时定位共享,司机偏航后平台也没有任何预警机制。
尽管事后货拉拉承诺加强安全管控,但截至2025年,其司机背景审核仍存在第三方外包不严的问题,黑猫投诉中仍有用户反映“遇到有酒驾记录的司机接单”。
监管层的态度早已明确:平台不能一边享受互联网红利,一边逃避实体责任。但货拉拉的整改大多停留在表面。2025年3月,它承诺公开算法规则,最终却只披露“就近优先分单占比超90%”这类模糊信息;9月召开司机恳谈会并签署专项协议,结果5天后就因反垄断问题被约谈。这种从整改到约谈再到整改的循环,让资本市场对其合规能力彻底失去信心。
02 盈利幻象
翻开货拉拉的招股书,财务数据看似亮眼:2023年扭亏为盈,2024年营收达到15.93亿美元,净利润4.34亿美元,三年营收复合增长率更是高达24%。
但只要拆解收入结构就会发现,这份业绩实则建立在对司机群体的过度依赖上。2024年上半年,货拉拉超53.7%的收入来自司机会员费与订单抽佣。这种向司机端要利润的模式,既无抗风险能力,更缺乏创新空间,本质是用短期收益透支长期生态。
更刺眼的是数据背后的反差:2022年至2024年,货拉拉月活司机数量增长82.6%,但会员费收入仅增长22.2%。在一线城市,货拉拉司机日均实际收入仅150至250元,七成司机月收入低于6000元,扣除油费、车辆租金后,实际可支配收入更少。
这种压榨式增长,直接导致司机流失率上升。2025年新增司机数量同比下降12%,运力端的萎缩已开始反噬其订单量。
盈利的脆弱性还体现在严峻的财务风险上。截至2024年末,货拉拉总资产30.67亿美元,总负债却高达54.56亿美元,净资产为-23.89亿美元,处于资不抵债状态。其中短期借贷及到期债务达47.59亿美元,而现金及等价物仅21.22亿美元,短期偿债缺口超26亿美元。
为了缓解资金压力,货拉拉也曾试图通过多元化转型寻找新增长点。2021年起,它投入1.3亿美元发展网约车业务“小拉出行”,还拓展企业物流、零担运输等业务,但截至2024年,这些新业务的收入占比仅为7.8%,远未形成规模效应。
更值得警惕的是,货拉拉的高毛利率并非来自效率提升,而是成本转移。2024年其国内货运平台服务毛利率达81.9%,较2022年提升7.6个百分点,这背后是削减司机奖励、延迟付款周期等操作。这种做法虽短期推高利润,却破坏平台与司机的信任关系,也让资本市场看清其盈利模式的不可持续性——当司机无法承受成本压力时,整个盈利大厦终将随之崩塌。
03 生态崩坏
平台经济的生命线,从来不是单纯的规模与流量,而是司机、货主、平台的三方共赢。可在货拉拉的故事里,这条生命线早已绷断。
司机端,低价竞争、高额抽成与权益缺失引发频繁维权;货主端,看似低廉的运费背后,是丢货、破损率高与临时加价的风险;平台端,则在两端挤压下,只能通过进一步压缩司机利润维持运营,最终绕进“司机不满-服务下降-货主流失-压榨司机”的死循环里。
这种生态失衡,直接反映在用户信任度的下滑上。在黑猫投诉平台,货主的投诉主要集中在运费透明与服务质量上:有货主反映,下单时显示运费300元,司机到场后却以货物超重为由加价至800元,平台却以“司机个人行为”拒绝赔付;还有用户遭遇货物丢失后,平台与司机互相推诿,理赔耗时超过3个月。
而司机的维权事件也从未间断,2024年深圳、广州等地先后出现司机集体抗议,要求降低抽佣、公开计价规则,部分区域甚至出现“停运潮”,直接影响货拉拉的订单履约率。
资本市场对这种信任危机的反应更为直接。创始人周胜馥在上市前通过三轮股权转让套现约11亿元,被投资者质疑“套现走人”,进一步动摇市场信心。2022年2月,货拉拉估值对应每股成本76.16美元,2023年2月股份回购价已跌至57.57美元,缩水24.4%。
对比赛道内其他玩家,这种差距更为明显:快狗打车2022年6月便登陆港股,满帮集团2021年在美股上市,两者均通过优化司机权益、透明化规则稳定估值;而货拉拉的估值却持续下滑,从2023年的900亿元跌至2024年的650亿元,一年间缩水250亿元。
货拉拉的五次IPO折戟,是平台经济野蛮生长时代终结的缩影。如今的资本不再盲目追捧规模与流量,而是更看重增长背后的公平底线与社会责任。
对于货拉拉而言,若想重启上市征程,仅靠更新财务数据远远不够。它需要真正打破“司机输血”的盈利模式,用透明化的算法重建司机信任,用合规经营回应监管要求,用服务创新挖掘增量价值。否则,即便第六次、第七次递表,也终将在资本市场的冷眼中继续折戟。
毕竟,资本市场可以接受暂时的亏损,却无法容忍长期的失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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