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健身运动场馆:逃离、坚守、扩张、转型

文/DoNews 翟子瑶

责编/杨博丞

3月份的某个深夜,刘棣在街边摆了个摊,颠勺卖炒饼。这是他朋友圈中的一段视频,有朋友在下面评论,颠勺颠的挺像样。外人或许想不到,刘棣在北京拥有5家24KiCK格斗学院门店,他既是创始人也是CEO。

除了摆摊卖小吃,在疫情期间拳馆闭馆之时,他带着教练给自家轻食咖啡厅送外卖以及给24KiCK周边送快递。

我们见到刘棣时,他刚刚结束早间会议,虽然有些困倦,但他在疲惫中仍带着乐观。“你现在能见到我就不错了,证明我们还能扛下去,北京至少有40%的拳馆都倒闭了。相比于影院和文旅,我们还算不错。”刘棣感慨道。

直到现在,刘棣的团队从80多人减到十几人。因疫情滞留在海外的教练也无法回国给会员上课。“这场疫情的发生也让我们反思了团队最重要最核心的部分是什么。”

团队数量骤减期间,在朋友的帮助下,刘棣把自己公司的人介绍到了其他公司工作。"世事总是这样,有人在这种时候选择落井下石,有人在这种时候选择雪中送炭",他说。

“前六个月拳馆基本上废掉了,同时也并没出现我们之前预计的报复性运动,而是报复性出行、旅游。”刘棣很是无奈。

一位健身圈教练Amal 2月份就回了北京,她身边的很多教练都在这次疫情中受到了影响。因为健身房不开门,有的男教练转行做起了外卖,有的女教练没有再回北京。而她则从4月份开始联系北京的各个开放的工作室,“蹭课”、以及找工作室自己训练。

作为一个一天不撸铁就难受的健身教练,回北京训练意味着结束了在家拿着油桶“举铁”的日子。“难道因为一个疫情我就要打乱我的生活方式吗?”Amal说道。

一、逃离与坚守

“疫情发生以来,因为北京防疫政策执行超高标准,24KiCK北京的损失已经超过了一千万,而上海给我的整体感觉是意想不到。”

在北京关闭两家门店后,刘棣在上海静安开了一家新店。“因为24KiCK是做梗出来的,北京叫京城武术队,上海可能会叫静安精武门或者叫静安精武会,顺利的话会在10月中旬与上海的朋友见面。”

这次疫情的发生,让刘棣对北京有些“失望”。“如果疫情在今年冬天再来一波,或许24KiCK就不存在了,我们必须跳出北京,从其他城市寻找新的可能性。”

刘棣选店的脚步从未停歇,他去了包括成都和上海等多个城市,在经过多次调研后,最终把位置选在了上海。刘棣发了一条关于在上海开店的朋友圈没多久,便有投资的,介绍场地的找来。他发现,上海无论是夜店还是健身场馆均已完全恢复,也更加适合24KiCK的发展。“上海并没有对健身场馆的限流措施。”

24KiCK

“我在北京十多年了,我印象里的北京是一个开放,接纳包容的文化交流中心,而今年你感受到的是同行恶意举报,见不得你好,让人心疼。”刘棣感慨。据了解,在北京允许陆续开放场馆的过程中,也有不符合规定的场馆因为无法开业开始以“聚集、不戴口罩、人多”等理由恶意举报同行。

而门店的店员每天面临的却是临时检查的、举报的,如果现场不符合开业规定就会被命令三十分钟以内清场关店……

线上直播也是24KiCK尝试过的方式,教练们连着三天,直播训练。“打的头昏脑胀,结果后台的收入只有500块,可能还抵不过以前在天桥打把式卖艺的前辈们。”刘棣说。

疫情发生以来,也有不少会员因为不在北京的原因开始退课退卡,24KiCK也给到了会员保证,让会员在一定时间内收到退费。同时也有很多会员让刘棣感动,有的会员主动充值十几万来续课,为了让24KiCK能够继续开下去。

无独有偶,位于西大望路的泡泡体育运营经理胡先生告诉「DoNews」,泡泡体育在恢复开业期间,也遭到了来自同行、其他运动俱乐部甚至是家长的举报。

“场馆内人均面积不少于4平米、限流50%等措施是健身场馆在恢复期的主要举措,但由于不同园区的规定,在举报之后,管理人员也会根据实际情况,酌情处理。“现在整个经济环境这么差,都要把人逼死了,如果实际情况符合规定的话,巡检人员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DoNews」发现,泡泡体育在下午两点后,场地已经在规定人数范围内约满,场地内,呼喊声、羽毛球碰撞的声音交融在一起,在这家场馆内并没有感受到疫情带来的影响。

“4月29日开放时,恢复相对更好一些,连续56天没有新增病例的时候,大家比较淡定。但6月份第二波疫情后,大家比较慌。”北京第二次疫情复发后,泡泡体育马上取消了后期场馆预定。

而当六月底、七月初重新开放之后,场馆更是陷入了两难,到底开不开业?胡先生脑海中一直在寻找答案。“这个时候就怕零星出现一两个,场馆也要承担责任,但不开的话,不止零收入也要承担更多房租和人力成本。”

对泡泡体育来说,影响较大的不止个人,还有大量企业团建活动今年也少有人来。房租成本与人力成本的损失让泡泡体育还在硬抗。为了场馆还可以撑下去,员工的工资也做了相应的降低调整。

疫情前,泡泡体育的人流量基本是饱满的状态,疫情的到来,泡泡体育靠曾经的现金流还在咬牙支撑。

与泡泡体育相邻的岩时攀岩,也遇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虽然探访当天遭遇了雨天,但岩馆内的攀岩爱好者们飞檐走壁的热情不减。

这家岩馆的创始人客栈是一名攀岩发烧友,几乎每周他都要去白河野攀。攀岩与喝酒吃肉是分不开的,这是攀岩圈内爱好者们享受攀岩结束后坐在一起聊天的方式,也是他们最好的解压途径。“我恨不得在白河附近建一个办公室,攀岩工作两不误。”客栈打趣道。

见到客栈时已是下午五点,他正从另一家在计划开业的岩馆赶过来,客栈的工作时间似乎与刘棣相仿,我们能够感觉到他的疲惫。“昨天工作到两三点。”自线下运动场馆恢复以来,他进入了报复性工作状态——调整下半年计划,筹备开新店等工作让他几乎天天熬夜。

客栈有着明显的训练痕迹,但他说因为熬夜太多,在攀岩上的体能已经不如从前了。每个有运动习惯的人都知道作息规律的重要性,而他同时还是一家店的老板,需要处理的工作太多,忙不过来,加班熬夜已成工作常态,有时很难控制。

疫情的发生让客栈之前规划好的攀岩赛事停滞,岩馆之前购买的岩点以及设备还没能利用上。客栈初步估算,疫情为他带来的损失已近六百万。

目前,虽然场地几乎是规定范围内的“满员”状态。但依然无法挽回上半年的损失以及保证每天的盈利状态。而创始人客栈却在这时,继续执行了去年已经规划的再开一家新馆的决定。

“再开一家会盈利吗?”

“刚开始一年肯定是不赚钱的,但一到两年之后,从同时开两家店的岩线设计、岩点成本以及盈利状态看,性价比更高,有盈利的希望。”

疫情期间,为了岩馆可以维持下去,教练只发了底薪,但公司会给教练提供住宿,相应地也会给予教练一定的生活保障。在开业与不开业之间,岩时也面临着更高成本与是否能盈利的两难。

客栈算了一下,如果不开业,加上国家没有任何补贴的情况下,或许开业还能赚一点。

二、大与小,舍与弃

据三体运动数据报道,今年5月,美国健身品牌Gold's Gym已经申请破产保护,受债务影响,Gold's Gym已经永久关闭32家俱乐部,在Gold‘s Gym的破产文件中显示,其负债金额达5千万至1亿美元。在经历破产重组后,Gold's Gym被德国健身公司RSG Group收购,预估收购价为1亿美元。

另一家美国知名健身品牌24 Hour Fitness在今年6月已永久关闭了旗下100家健身房,相当于其门店总数的近四分之一,其中约三分之一被关闭的健身房在加州。在美国疫情爆发之后,24 Hour Fitness被迫临时关闭旗下400多家门店,还启用了1.2亿美元循环信贷,以抵御疫情的冲击。

有健身工作室在4月份就开始试着开业,他们的位置多数位于写字楼附近或者居民区,占地面积小,每月3-4万的房租成本,两三个教练的人工,成本相对较低。前期运转良好的健身工作室依然可以在今年环境不好的情况下维持下去,只要有会员回来继续锻炼续课,工作室又可以继续运转下去。

据「DoNews」了解,多数健身工作室均在4月开始试营业,会员开始陆陆续续锻炼续课,对于健身工作室来说,去锻炼的人目的性更强,基本冲买私教课、找教练锻炼去的。20节上下起报的私教课,只要有会员买课就可以支撑工作室的运转。

也有运转不好的工作室,疫情的发生只是加快了倒闭的速度,老板转租了场地,把器械找个破旧的地方放着,挂一把锁,暂时结束了器械的使用。

伊一去年在家附近的健身房续了年卡,为了离家近方便健身,她并没想到今年的疫情会让她的卡“废”了半年。今年7月份,疫情基本控制恢复之后,她才开始走进健身房锻炼。

伊一所在的全明星健身华创广场店无论是私教还是会籍顾问基本换了新面孔。她在这家健身房锻炼不到三年的时间里,教练已经换了不止三波,老板至少换了两轮,好在健身房始终都在。

附近另一家锐健身情况并不乐观。去年还正常开放的健身房,伊一还在考虑换到这家健身房,直到她又在全明星健身续卡的时候,锐健身的门上的锁锁上落下的尘土依稀可见。对于分店众多的健身房来说,今年的打击难以让他们继续活下去。

「DoNews」发现,传统健身房依然存在私教水平参差不齐的现象,销售能力强的教练不一定教得好,而教得好的教练不一定擅长销售卖课,这是导致私教流动性大的原因。另外,健身房会员的信任度降低,降低续卡和买课的欲望等行业发展畸形问题明显,甚至有私教看不到训练痕迹,体型不能让用户满意,也是传统健身房面临的问题。

超级猩猩CEO跳跳认为,“传统大型的健身房,只要是服务和产品做好的情况下,经营恢复都不错。但对于另外一批靠卖卡卖课,并不是真的在做健身行业的事情,疫情让他们没有了圈钱机会,更加加速了他们的倒闭速度。”

三、扩张与转型

据三体云动数据中心不完全统计,2020年上半年国外健身行业共有31起融资事件,其中属于线上健身范畴的健身APP、线上健身、家庭健身、健康管理等领域的融资事件占总体的58%,融资金额最大的项目来自家庭健身领域的Mirror,被lululemon以5亿美元收购。

反观国内,乐刻目前在中国各地城市大面积扩店以及扩招教练,教练一度陷入紧缺状态;超级猩猩虽暂缓了原有的扩店计划,但同时推出了一系列的改革措施。无论是针对教练的成长培养计划还是与轻食品牌的跨店合作,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从4月份到现在,乐刻平台净增长了1000多名教练,疫情前全平台的教练数在8000名左右。乐刻运动城市事业部总经理汤鑫透露,3月5日恢复营业到30%,5月恢复到去年同期的80%,第二季度已与去年持平。而去年定下的扩店计划和教练招聘均在疫情恢复后持续进行。目前,自健身场馆恢复以来,乐刻在北京已签约十几家店。

乐刻资深会员、非乐刻兼职教练陈华告诉「DoNews」,“我身边30%左右乐刻的教练都不在乐刻了,疫情的关系也没回北京,直接在老家开放的健身房工作了。”

Amy是乐刻的四年左右的会员,疫情期间,她在家跟着乐刻的线上课程训练,每天跟着直播上课训练,她所在的每场直播至少有3000多人。疫情期间,乐刻推出了年付99元的线上直课程以及线上小班训练营。

乐刻平台一节私教课为220元起,最高分给教练70%课时费。其相比于传统健身房费用 更低,同时尽可能把更多的课时费给到教练。另外,教练的评定标准之一是用户的满意度来评判。

“用户是为效果买单,这是一个正循环。”汤鑫说,乐刻平台的教练收入包括上团操课、私教课、训练营以及直播课程等课时费,一个教练可以根据自己的实力同时上线多种课程。

“疫情之后用户健身的意识会增强,国家对与健身场馆会有一定的补贴扶持,商场的空租率增大,之前乐刻想进进不去的商超,现在有了更多机会。在传统健身房洗牌的同时,乐刻开放数字平台,为传统健身房提供模式改造、技术平台及数字化运营手段等”汤鑫说道。

同样具有互联网基因,线上线下相结合的健身俱乐部超级猩猩在线下场馆恢复后的打法则是趁机修炼组织内功。

超级猩猩门店在2019年到了100家,希望在保障用户体验和经营效率的前提下支撑更大规模增长,原计划在2020春节后开始组织升级。忽然爆发疫情,门店无法营业,超级猩猩的教练会面临没有课时费的收入,管理团队担心教练的生活会出现问题,召开了股东会,提出给教练每个月1万块的无息借款,股东问的第一个问题是:“1万块够不够?”跳跳告诉「DoNews」,疫情期间,超级猩猩的教练没有流失。组织升级固然重要,但是疫情期间同事的生活和安全感更重要。

线上直播课程也是超级猩猩在疫情期间对用户的训练补充。在超级猩猩的直播中,用户可以看到教练的训练状态,与教练发弹幕互动。超级猩猩的会员群有几千个,但在运营中,禁止用户在群里发任何广告,包括超级猩猩也不会发自己的推广。群成员可以在里面一起约着上课、吃饭等。

一位超级猩猩的用户说:“我在上海除了工作之外,没什么朋友,其他同学工作之后联系越来越少,是在超级猩猩的上课中,认识了很多志同道合喜欢运动的小伙伴们可以一起玩耍。”

超级猩猩CEO跳跳说,超级猩猩为数不少的教练数量如何与目前的门店数量相匹配是本次战略调整的主要思考方向。她说:“这次疫情可以让超级猩猩更加专注的把自己的时间和精力放在修炼内功上。”

随着六月份的第二波疫情的到来,也让超级猩猩在北京的20家店,暂时有12家无法营业。在跳跳看来,超级猩猩的门店在全国其他的地方恢复得很好,北京暂时的管控也不会影响到超级猩猩的整体发展。按次付费的模式,也让用户没有后顾之忧,反而在疫情期间用户对超级猩猩的信任感更强了。

用跳跳的话说,一切以政府的管控为主,市场方面用户的活跃度很高,当线下恢复后,超级猩猩的用户基本在限流管控的情况下逐渐恢复到去年的正常水平。

在超级猩猩,教练最重要的考核指标是——用户满意度。用户上完超级猩猩的一节课后,系统在14天之内会统计多少用户回到超级猩猩。用户上完课之后,会收到超级猩猩的满意度问卷。“用户回复率为43%,超级猩猩每周会开会处理用户的主要问题和意见,用数据的方式了解用户的需求、不断改进产品。”

超级猩猩团队中,会有“神秘用户”不定时抽查超级猩猩用户的门店,包括门店的卫生、服务、以及教练的上课状态、以及课程体验等方面,同时超级猩猩也会有专人去抽查门店的监控来了解每个门店的状态。

谈及在超级猩猩做教练面临很大压力时,跳跳坦言,压力的确很大,但是压力也是动力,动力来自热爱。教练在进入超级猩猩前有面试、培训等一系列淘汰率,热爱行业的教练在压力中进步,不够热爱的坚持不下去就离开。而这些高强度压力是为了给用户更好的体验。

同时在超级猩猩的规划中,店长的人选会在教练中选拔并培养。同时,在超级猩猩的规划中,店长的人选会在教练中选拔并培养。“超级猩猩坚信做教练不是青春饭,每个教练都是有leadership的,每个教练都有机会成为经营管理者。”跳跳说。

“我越来越爱这个行业,我可以在这个行业里面干到退休,超级猩猩的目标是用10年的时间开到一万家。”跳跳说笑着说道。

五、结语

目前,传统健身俱乐部和“互联网+健身”的模式都在整体向好的状态中发展。

疫情之后,线下运动场馆存在的问题会在半年内持续放大,尤其是传统健身房更在这次的黑天鹅事件中暴露出了畸形的行业现象。

据「DoNews」了解,有的健身房为了让教练出业绩,给教练停休、停课、停轮排,相当于变相克扣私教工资,在用户投诉后,教练才恢复了上课状态,这也成为传统健身房发展畸形后面临被新型模式取代的结果。

“互联网+健身”、按月付费以及按次付费,以用户需求为核心的新型健身机构在提高教练认证以及充分尊重教练上课,不再让教练充当销售的模式下,得到了更多用户的认可。

正如超级猩猩CEO跳跳所说,“持续做好自己的产品,不断提高用户满意度是健身行业需要一直坚持做的事情。”

“这个行业最核心的我们的会员,经历过疫情,可以活下来的企业是个奇迹。我们的低谷期已经过了,现在正在爬波回暖的状态。”刘棣最后感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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