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凭借汉服出圈之前,曹县曾长期位于山东省脱贫任务最重的县域名单中。这个地处鲁豫两省交界的人口大县,过去经济主要依赖大量外出务工人员带来的劳务收入。2005年,全县输出农村劳动力20万人,人均月收入仅700至800元,全年劳务总收入17亿元,占当年全县GDP(56.5亿元)约30%。同年,曹县人均地区生产总值为3941元,在菏泽9个县区中排名末位。
曹县下辖807个行政村,历史上交通落后,道路多为土路,雨天难以通行。如今,曾经泥泞难行的大集镇已成为曹县电商发展的起点。目前,大集镇与安蔡楼镇几乎实现“淘宝村”全覆盖,成为全国知名的电商双子星镇。从传统农业县到电商驱动型县域,曹县的转型历时十余年,起点仅是一根网线。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安蔡楼镇、大集镇已有村民从事影楼布景绘制和摄影服装制作,逐步形成以影楼服饰和演出服为主的小规模产业集群。受限于客户分散、订单零散,产业发展缓慢。2008年,安蔡楼镇青年费敬开开设全县首家摄影服饰淘宝店,开创“电商跑单”模式,成为最早触网者。次年,大集镇丁楼村任庆生夫妇因家庭经济压力尝试开网店。此前任庆生曾被骗数千元,妻子周爱华所在棉厂倒闭。二人凑资4000元购置电脑与宽带,在网络极不普及的农村注册了淘宝店。
初期店铺销售摄影棚演出服及卤牛肉,但七个月未成交一单。直到2010年4月,东莞一学校订购40套影楼服饰,每套60元,成为首笔订单。夫妻二人自行裁剪缝制,每套成本不足20元,获得千元左右利润,相当于此前一年收入。此后订单增多,任庆生发现学校演出服批量大、规格统一、利润稳定,遂将业务全面转向演出服生产与销售。
2013年,任家网店年利润达10万元左右,购入面包车用于运输。当时乡镇物流落后,发货需骑摩托车往返县城,物流成本高昂。随着其成功经验传播,村民纷纷效仿。至2010年底,丁楼村演出服网店达14家;2011年突破100家,并辐射周边村庄。任庆生主动对接圆通等快递公司,推动物流进村。如今快递员每日上门揽件已成常态。2014年,任庆生当选丁楼村党支部书记。在他的带领下,村民人均年收入从千元左右提升至6万元。此前原材料需远赴义乌采购,现以丁楼村为中心5公里内已形成完整产业链,涵盖制版、布料、染色、剪裁到成衣各环节。
邻近孙庄村受丁楼村启发,于2013年春节期间组织返乡务工青年茶话会,介绍电商经验,提出免费注册公司、提供电商培训等支持政策,引发返乡创业潮。杨巍原从事物流行业,返乡后从零学习运营,在政府协调下获得创业贷款。其网店首款产品“葫芦娃”表演服意外成爆款,吸引众多“宝妈”线上分销。首年销售额达数千套,为其积累第一桶金。现拥有10家网店,年均销售额约1000万元,复制了丁楼村成功路径。
“90后”闫得印曾务农并在多地建筑工地务工,2010年前后返乡开设网店。面对演出服市场竞争加剧,利润下滑,他转向新兴的“三坑文化”市场,选择汉服赛道。初期以生产大众款式为主,消费者主要为爱好者。2018年转型原创设计,打造自有品牌。初期通过微博征集设计稿,每幅支付500元并赠送成衣换取授权。后逐渐站稳脚跟,现已在杭州组建专业设计团队,服务于新注册的第二个汉服品牌。
2016年淘宝推出直播功能,李字雷成为首批尝试者。彼时曹县演出服生意多依赖B端市场,与直播消费特性不符。2019年他在抖音发布短视频,尝试种草带货、风物展示及汉服主题内容,一度进入全国涨粉榜前十。2020年疫情导致演出活动锐减,演出服产业陷入寒冬,企业被迫转向汉服市场。此前安蔡楼镇已有一定汉服制造基础。
2021年5月,“山东菏泽曹县666”口号走红网络,汉服产业获得广泛关注。李字雷受镇政府邀请建立全县首个汉服直播基地——有爱云仓汉服直播基地。初期政府免费提供约2000平方米场地并协助推广,吸引商家入驻。半年内形成“线上直播+线下批发”模式,迅速被周边效仿,激活本地汉服市场。李字雷后当选曹县电商直播协会会长。基地提出“只要会说话就能直播”,80%—90%主播为当地村民,日均工作4小时以上,日收入500至600元。基地免费提供培训与实操指导,降低直播门槛。
目前全国每售出两件汉服,就有一件来自曹县。全县拥有汉服相关企业2753家、网店15405个、线下体验店224家,从业人数近10万。2024年汉服销售额达87.5亿元,同比增长21.28%。不同年龄段村民均可在产业链中就业:年轻人从事设计与运营,六七十岁老人可参与剪裁布条等工序。张龙飞表示,汉服电商已直接带动约35万人创业就业,成为县域经济新名片。下一步将推进汉服“七进”活动,覆盖高校、景区、线上平台、文艺舞台、媒体、海外及博物馆等领域。
电商发展显著改善村民生活。丁楼村多数家庭建新房、买汽车,约九成年轻家庭在县城购房。产业吸引外来务工人员三四千人。村庄基础设施全面升级,道路拓宽、路灯绿化、宽带入户,民居多为小别墅样式,汽车保有量高,豪车品牌多次进村举办展销会,目标客户正是电商店主群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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